初冬的晨风吹走连日的雾霾,吹去枝头最后一片叶,冬的魔术师出场了。也许是自玻璃窗悄悄爬上第一朵冰花,也许是自那漫天的苍茫覆盖了尘世的五彩斑驳,又或是自某人说起北方的姑娘还是穿羽绒服最好看,就这样不经意间喜欢上了这个季节。
室外轻吐一口气,用鼻子深深地吸,仰面长呼,升腾高飞,变幻浮游,被手一抓,思绪逆着南飞候鸟的航线,回到清凉的雪乡。《虫师》中说,有种虫子专食声音,特别是在雪夜。然而下过雪,声音就被压了下来,静静的不怎么发散了。踩雪,是冬日里的声音游戏。小雪薄薄的一层,踩上去沙沙响,心头痒痒,直觉得不过瘾。待小雪过了三候,天地闭塞成冬,念着的大雪就来了。北方人总会写一篇名为《第一场雪》的文章作为文学之旅的开蒙。然而盼着盼着,若下起了沙沙盐粒,便有些扫兴。还需厚实的雪,踩上去似有分层,随着鞋底踏实地碾压,发出不同层次的声响。“咯吱”的声音文字形容难以贴切,但耳朵却灵敏,听着浑身过电,一激灵兴致就来了,于是一脚又一脚地踩过去。那声音仿佛耕牛啃着夜草,饱满地一口一口,十分受用。
静谧用于形容雪乡,好像有种暖意。农人的节日常设在冬藏时,老天爷给放个假,不必耕种冻得梆硬的土地。于是辞旧迎新,一派祥和。下了雪,年才有味道。各家长辈炸了不同的面食,都放在大缸里自然冷冻。鸭梨被冻成大黑坨子,想吃不能心急,得拿盆水,把黑坨子没入水中,称为“欢”。欢完的梨结了层冰,敲掉后咬一口,口中清凉,心中脆甜,这是冬天的保留节目。
不过完正月十五就不算过完年,各家的长明灯还要亮着。月亮越来越饱满,透着清寒。“月射寒江”固然很有诗意,但寒江早已封冻,铺上稻壳碎叶,可行车马。举着灯笼的小孩在雪夜走家串巷,拉帮结队。月光照在雪上白白一片,灯笼其实派不上太大用场。灯笼和主人摇晃的影子才是打灯笼真正的乐趣。只是走着,“咯吱咯吱”踩在雪上,也很欢快。
过了十五,还要出正月。正是这种奢望将年节再次延长,像雪乡的小路,绵延无尽处。